32岁的阿强在广东打工时,不幸从70多米高的脚手架上摔了下来,永远地离开了人世。噩耗传来,妻子孟小平一下子坠入了无底深渊,看着年幼的儿子和年迈的婆婆,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生活下去。
经与雇主交涉,孟小平一家得到130多万元的赔偿款,除去花费和偿还家里的外欠账后,还剩下了113万元。
阿强下葬后,孟小平的父母怕她悲伤过度,就让哥哥把妹妹接回娘家住了一个月。等孟小平再回婆家,她觉得一切都变了样。
失去了丈夫的家里空荡荡的,呼吸一下都有回音。邻居们看她的眼神也不一样,除了同情,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闪烁。连婆婆也见了外,好像有什么事情要避开自己似的。
有一天,婆媳俩聊天,孟小平提出想用赔偿款给自己和儿子各买一份人寿保险。阿强的意外去世,让孟小平感到人生的无常,她怕自己万一有什么不测,儿子生活不下去。听保险公司的人介绍,买一份保险,就是储备了一份保障。孩子没有了爸爸,做妈妈的得给孩子们储备一份保障啊!
听到儿媳妇提钱,婆婆不高兴了。冷声说:村干部帮咱存起来了。钱是我儿子拿命换来的,我得给孙子留着。谁也别想动一分!
孟小平愣住了,自己也不是动用这拿命换来的钱买吃买穿,她也是替孩子打算啊。何况,这笔款自己也有份,本该自己拿着。婆婆不和自己商量,竟然交给了外人。
婆媳俩产生了间隙,渐渐疏远起来。孟小平万分苦闷,回娘家的次数也就多了。
本来,婆婆对孟小平的不满,就是因为她在阿强下葬次日就回娘家引起的。孟小平频繁回娘家,她更加认定这个儿媳妇留不住了。人没办法留住,但是钱得留住。儿子不在了,她得用这笔钱养孙子,供他上大学,给他娶媳妇。
一个是阿强的老母亲,一个是阿强的未亡人。两个女人之间的矛盾渐渐升级,由冷漠,到互相挑剔,以致后来的针锋相对。阿强尸骨未寒,这个不幸的家庭开始了婆媳大战。
阿强不是婆婆亲生的,养父死得又早,家里的一切都是养伯父帮忙操持。看到阿强用生命换来的这笔巨款,阿强的亲生父母也想趁机分一杯羹。更让孟小平没有想到的是,因为她和阿强没有办理结婚登记手续,按照法律规定,无权参与分割赔偿款。
于是,婆媳之间、养伯父与阿强的亲生父亲及其亲属们,为了各自的利益,不顾往日的亲情,围绕巨额赔偿金争得不可开交。而村干部以继续保管为借口,将赔偿款挪作他用,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年。
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,孟小平带着希望和信任,以孩子法定代理人的身份,向法院提交了民事诉状。两岁多的小柱子作为原告,将奶奶告上法庭。同时,孟小平想通过法院主持公道,向保管赔偿金的村干部讨个说法。
案件刚到立案庭,便引起了院党组的关注,为孟小平减免了诉讼费。我刚拿到卷宗,院长特意把我叫到办公室,告诉我要穷尽一切手段,最大限度地保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。同时,因为原、被告之间的特殊关系,要尽力促成案件的调解。
我详细了解案情后,当天到银行采取保全措施,将卡上的95万元存款予以冻结,并责令村干部马上退还了自己挪用的18万元。
在以后的二十多天里,我和法官助理、书记员多次到孟小平家,给她和婆婆做调解工作,耐心地向其他家庭成员释法析理,告诉她们赔偿金的分配既要符合法律规定,又要照顾到老人的感情和孩子的成长。
通过近一个月的努力,原、被告就赔偿金的分割,终于达成了协议:113万元赔偿款,小柱子应得78万元(含抚养费),婆婆应得35万元(含赡养费)。小柱子的赔偿款,由监护人孟小平代为保管。
案件调解解决了,赔偿款也合法合理合情分割了,但是,曾经是一家人的原、被告,他们之间的芥蒂真的消除了吗?亲人的尸骨未寒,那些长眠的逝者,倘若地下有知,心里该是什么滋味!